黑暗的角落中,孤单的灵魂辗转反侧,她在想,如果那个时候,反抗命运,拒绝模板的规束,是不是…就都会不一样了呢。
答案是,没有什么不一样的,医生的话刺耳却准确。
灼热的刀刃斩断肢体,无法复原重组再生的断口刺痛,偶遇日之呼吸使用者的,那个竹林间的夜晚,深红色的羽织耀眼夺目,红发高马尾的武士,日轮耳饰飘扬。
被灼赫之子的强大气息镇压,那一刻,强烈的恐惧笼罩了幸的每一寸意识,在死亡的威慑胁迫下,幸终于承认,他们没有区别。
为了更好的活着,为了逃离死亡的制裁,她亦会不惜一切代价,就算是献祭别人的生命,就算是化身残暴的恶鬼,也要倾尽所有的,存活下来!
真是难以想象,有一日,她竟然会庆幸命运的既定,险之又险的,让部分细胞碎片,躲过了神之子灼热红赫的刀刃劈砍。
她是多么的欢欣,自己过去在白日造成的部分变化,并未过多影响,这个以为已经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恐怖噩梦。
她不会死!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死掉呢!
蠕动的残破身体吞食着血肉,可怜的,丑陋的,疼痛的,悲惨的,无论怎么样,她都要活下去,不惜一切代价的活着!
早春的风,夏日的水,秋收的果,冬季的雪,四季更迭,光阴流转,以漫长岁月跨过了数个时代的鬼王,依旧存在于世间,而来来往往讨伐他的猎鬼者,却成为了脚边堆积的白骨尸骸。
大正,这个比之过往,最为繁华热闹的时代,它是如此的特别,盛行的民主主义,繁荣而和平。
它是终结之路的开端,橘黄明亮的灯火炽盛,在这个夜晚如白昼一般明亮的时代中,千年的纠缠,将会在此闭幕。
严冬初降的瑞雪坠落指尖后消融,幸穿着单薄的衣裳伫立在满天大雪中,却仿佛是觉察不到寒冷一般,静默的如同一尊雕像。
身上命运的禁锢,消失了。
在昨日无处不在的提偶丝线,于今日就像这毫无预兆的严雪,突兀的消失无踪。
自由?解放?还是某个时间期限到了。
幸不知道,她只是在确认模板消失,不会再有不属于她意志,被命运规劝下的变化后,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疾行而去。
没有了,她已经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,不会有突如其来的想法,不会难以控制的想要毁灭碍事的家伙,疲倦也好,困意也罢,就算一下子睡过去,也不会再出现好似托管的多余举动。
这真是…太好了!
大雪中的房屋隐隐绰绰,山林间的小道被积雪覆盖,周围的声音也好似被雪花覆盖而寂静。
没入积雪的木屐浸湿了鞋袜,华美和服的少女蓦然出现在这里,单薄的身形,苍白的肤色,就如同怪谈中的精怪雪女。
背着竹筐的少年,是这样觉着的。
他穿着绿色柿松纹的羽织,淡蓝色的围巾厚衣棉服,阳光,温和,稚嫩,尚未被磨出刀茧的手心暖热,深红色的柔软发丝下,额角的疤痕没有一丝斑纹的模样。
炭治郎,灶门炭治郎!
完全没有搞懂情况,一脸茫然的少年就这样看着那位陌生的小姐,叫着自己的名字,像是抓住什么希望一样,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双手。
“拜托了,炭治郎!求求你了,你一定要相信我!”
与风雪中突然出现的少女,发黑如乌木,肌肤白皙胜雪,梅红色的眼眸色泽艳丽,说实在的,她看着…不太像是人类。
好冰好冷,炭治郎感受着自己被少女握住的手,就像是立刻浸在了结冰的池水中,接触的瞬间就被冻得没有一丝知觉。
“诶等等!你先冷静一下,这位小姐,我们认识吗?”尚未遭遇变故的少年稚嫩而纯真,蓦地被一个漂亮精致的陌生女孩子,亲密的握住了手,青涩的脸庞染上了不好意思的红晕。
这是什么状况,也太突然了吧,只是未等少年有什么动作,或是再说些什么,温热的触感掉落,打湿了被握住的手背。
豆大的泪珠不断垂落,在细微的抽泣声中,滚烫灼热的好似烧红的炭块,让人不愿触碰。
“啊对不起!是我声音太大了吗。”少年连忙止住原本的问话,不知所措的手忙脚乱,他想要帮忙擦去女孩子的泪痕,却又觉得这样感觉不太合适。
怎么办,到底该怎么办啊?要是祢豆子在就好了。
陌生的少女,携着满身风雪在夜晚突然出现的少女,她拥有着一头卷曲乌黑,柔软的像是黑猫寝子的顺滑长发,梅红色的瞳膜,艳丽的唇色,都在承托着她的肤色更加的苍白脆弱。
她就像是挣扎着寻找浮木的落水者,拼尽全力的,想要抓住任何存活的生机。
“求你一定要相信我,我已经不是命运的囚徒了,那样的事情,不会再发生了,帮帮我吧,炭治郎,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噩梦,求你告诉我,那不过是一场停留在过去的噩梦,未来,不会再如此悲凉,我不想死,我不想要那样的结局!求求你,拜托你,相信我…”
无法止住的泪水,无法抑制的悲伤,雪中的少女祈求着,妄想有谁能够拉起坠落的她。
再一次,她就像过去珠世挑破后所说的那样,又一次以可怜无助的姿态示弱,让人忽视掉她本质的冷漠自私,忘记她早已是一只越过人性底线的恶鬼!
“好。”
善良温柔的少年应承而下,他的鼻尖微动,似乎是嗅到了什么气味,垂下的眼尾神色悲悯,透亮的深红色瞳眸中,清晰的倒影着对方的身影。
“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,但,一定是有很多很多故事吧。”漆黑的天色,风雪的声音愈发呼啸,少年解下自己的围巾,绕在了对方身上,温暖的手反握住,指着山上的某一处。
“已经很晚了,雪越来越大了,我家就在那里,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跟我一起回去吧,我的家人一定会很欢迎你的,等那个时候,手脚不再冰冷的时候,你愿意的话,再把那些故事,慢慢告诉我吧…”
憨厚的少年表情认真的说着,他露出笑容,神态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温和宽容,牵起那只冰凉到没有温度的手,却好似融化了冬雪般,带着她朝着春日的方向走去。
幸啊,充满不幸的幸啊,仿佛是真的拥有了希望,看啊,是新的开始,是崭新的更为美好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