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知夏跟随鸳鸯进了贾母房中,屋内灯火柔和,檀香袅袅,老太太正斜倚在榻上,手中摩挲着一只翡翠如意,神色温和。
“知夏来了。”贾母眼皮都没抬,语气却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。
沈知夏心头一紧,忙跪下行礼:“奴婢见过老太太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贾母终于抬眼看了她一眼,目光如水,似笑非笑,“这几日府里风头都往林丫头那边偏了,你倒是藏得深。”
沈知夏低垂眉眼,心中迅速运转。
她不敢否认,也不便承认,只道:“老太太慧眼如炬,奴婢不过是个办事的下人,哪里敢有什么心思。”
贾母轻哼一声,将如意搁在膝上:“罢了,不为难你。明儿我让周瑞家的们聚一聚,说说话,你也准备一下。”
沈知夏怔了怔,随即点头应下:“是,老太太。”
出了房门,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。
原以为是一场危机,没想到竟是个机会。
嬷嬷圈素来是荣国府消息最灵通的地方,她们嘴碎、爱议论,也最懂得如何揣摩主子心意。
若能在明日茶话会上铺开“林姑娘为贾母心头肉”的风声,再借机推一把,足以动摇王夫人与薛家对金玉良缘的信心。
想到这里,她脚步一顿,转身朝东角门外寻去。
——张道士婆还在那处暂居。
她找上门时,老道士婆正坐在廊下喝茶,见她进来,略带诧异:“这不是周瑞家的么?怎么今日有空过来?”
沈知夏笑着坐下,接过茶碗,轻声道:“前几日多谢道长那一番话,老太太听了颇为欣慰。”
张道士婆眯起眼:“你是说……‘贵人即血脉至亲’?”
“正是。”沈知夏含蓄一笑,“老太太年事已高,最看重的就是骨血亲情。林姑娘乃她亲女之女,天生就比旁人亲近几分。”
张道士婆听得连连点头,虽不明所以,但心里已有数:这位周瑞家的,怕是要在老太太跟前替林姑娘铺路呢。
沈知夏又添了一把火:“明日嬷嬷们要聚一聚,老太太特意让我操办。到时候还请道长能随口提一句‘林姑娘与贾母缘分深厚’,也算为老太太解忧。”
张道士婆沉吟片刻,终是笑着答应下来:“这有何难?我本就是信口而言,既然合老太太心意,我自然愿意。”
翌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,沈知夏便亲自安排了茶点果品,选了间清幽的厢房,备好了暖炉和锦垫,专等各位嬷嬷到来。
赵嬷嬷第一个到,她年纪最长,资历最深,是贾琏的奶妈,向来为人老练,最会察言观色。
坐下后,她端起茶盏,慢悠悠地吹着浮沫,忽然道:
“听说昨日老太太召了林姑娘过去,赏了好些体面东西?”
此言一出,众人皆停下了手上的动作。
赖大家的放下点心,笑道:“可不是,连凤姐儿库里的紫檀嵌宝头面都拿出来了,听说还是老太太年轻时候戴过的旧物。”
张道士婆也在一旁插话:“听闻那头面原本是林家嫡女所佩,老太太这是念旧情啊。”
赵嬷嬷轻轻点头,目光扫过众人,缓缓道:“只是可惜,林姑娘身子太弱,到底是林家小姐的身份,若真有个闪失,岂不是折了老太太的福气?”
沈知夏早有准备,闻言顺势接道:“要说林姑娘命薄,可也是福大。若不是老太太疼她如亲孙女,怕早就被送去庄子上养着了。”
此话一出,席间顿时一片静默。
嬷嬷们皆是聪明人,一听这话,便知背后另有文章。